八岁那年,喜欢上了商店里的一个大大的布娃娃。金黄的头发,憨憨的样子,在玩具匮乏的年代,可以令多少同龄的小朋友朝思暮想。我渴望得到它,好像如果拥有它,就可以不要其他任何一切的东西。可是自己没有零花钱买,找母亲要,母亲没有给,毕竟家里不是太殷实,那要花很多钱的。委屈地大哭一场之后,我默默坐了下来,拿起身边破旧的口琴,找伙伴们玩耍去了。
从来不会去怪父母们,他们已经给了我们太多的东西;从来没去想以后去挣钱买,因为那毕竟还很遥远。但现在想起来,对于一个金色童年的孩子,做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了。不得已归不得已,忘得快归忘得快,能够想得通,便已经跨出了成熟的第(一)步了。
有的时候,要学会忘记,要学会放弃。
赞美那些追求生活极限的人,他们是现实的英雄,也是敢向自己挑战的英雄。追求的美,在于不断的接近这些极限:诗人把寻章摘句发挥得淋漓尽致;模特把台步摇曳得阿娜多姿;运动员把汗水抛洒得汗流浃背……正是有了这些英雄的激情,才铸就了我们辉煌的历史;正是有了这些勇士的执著,才写就了我们灿烂的文明。
史诗的前奏是国殇,勇敢的背后是牵绊。
牵绊。想要记起并不容易,那是在大千世界的茫茫红尘中寻找;想要忘记却更难,忘了过去就忘了成长,就忘了曾经伴随我们的枝节点点,往事的情怀,放之不下的情感。忘记了过去,忘得太多,我们已不再是我们。
现在,我们闲坐在窗前,看着黄叶一天天飘落;我们踯躅在林间,看着孩子们一年年成长;我们徘徊在街头,看着灯火一盏盏熄灭。岁月把杯盏抛掷,把舞曲销散,把狂想锁在眼底眉间,青春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,消失在历史的角落。
是的,多数时候情怀不变,就可能逐渐成了衰晚,就可能走不出给自己画的一个圈。其中一个原因是不变的环境:数十年如一日的墙壁,天天面对狭窄空间,只要我们换换环境,换换布局,最主要的,换换心态,就可以解决,拥有一个新的自我。一个朋友说,她不超过两年就会跳一次槽,不是因为待遇,不是因为关系,只是想每每获得鲜活的环境,不停促使她前进。还可能有一种原因,就是记的东西太多,牵绊得太多,放不开得太多。这些东西缠绕,收紧,使我们脚步蹒跚。
在这座城市,男人们顶着父亲和丈夫的责任,揣着上司发下的公文和顾客的发来的投诉,每天一早就投身到茫茫人海中。女人们抱着婴儿和报纸,推着手推车到超市里买菜,每天夜里总在盘算着明天该怎么省几个铜板。
送人发,送人归。于是,男人活得很累,于是,女人活得很辛苦。
不如忘记。忘记你的身份。忘记你的牵挂。其实,我们可以活得更清闲点,如树边的叽喳麻雀,湖上的点水蜻蜓。
关键在于学会去忘记。有时候刻意去忘记,反而每每涌上心头,真的想逃跑,反而逃不了。因为人们总是把忘记当作一种策略,一种总想超脱却又挥之不去的记忆。可往往忘记是一种心态,是修养和道德的积淀积累的淡淡情怀,漠漠胸襟;是无意中流淌的轻轻燕飞,盈盈蝶舞。
忘记过去的背影才会走出回忆的世界,忘记历史的沉重才能锻造轻松的将来。
不知道什么叫“放不下”。其实总是不知不觉“拿得起”的,拿起得太多,太重,就放不下。不是放不下,是放下来怕打碎了,放下来怕没有了。
年轻的时候总是有无所畏惧,大漠荡荡,沧海茫茫。于是肆无忌惮得去索求,去背负。几年后的一个夜晚醒来后,总觉得要得太多,背得太累。
人生就像一盏精致的玻璃酒杯,不碰杯喝酒没有豪情,碰得太多太激烈了,又经受不住,生命的酒杯经受不住如许无情的碰撞,杯中的美酒连同玻璃碎片,纷纷然撒落尘埃,无声而幽怨。
于是便要放弃。
没有人与生俱来就是杰出的思想家,辉煌的领导人,卓越的科学家。当我们一起享受金色童年的时候,一切的阶级、财富、意识都被抛开,相同的,都是一样的纯真,一样的幻想,一样的无忧无虑。我们可能在某方面被激发出一些孩童的灵感,从而比同龄的孩子做得更好,比如绘画,比如音乐。幼小的心灵受到的这种启发和赞扬是大人们不可想象的。孩子的激情释放方式,是平静的海滩和随波涌起的浪花的一次邂逅,是潮汐涌动中撷取的无穷能量。潮涨潮落,生命在这里汹涌;潮落潮涨,激情在这里澎湃。
极限的分水岭在于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多样的世界,多样的欲望和未尽的尝试使得我们不断走向多样。于是,天才的少年乐手去练习打猎,出色的少年使人去钻研数学。于是,未来变成了一件多重下注的赌场,在这里,我们的赌注和收益不断在社会激荡中趋于平均化。理想的成功总是面面俱到的,但现实的成功总是平常而实用的。
有时候,要学会放弃。放弃是很痛苦的。只有把握住生命的方向,才能把握生命的航程。只有懂得放弃的人,才是真正的智者,才是无畏的勇士,才是能够把握人生和自己的人。
忽然又想起少年往事,一晃已经过去近二十年了。二十年的春秋岁月,家乡的菊花都谢了多少次了。
菊花开菊花残,我于这花开花落间寻找一点自然。